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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4/2024

Gaetano Pesce:缓慢的告别

Gaetano Pesce:缓慢的告别

因为展览“人无完人”对加埃塔诺 · 佩斯(Gaetano Pesce)进行采访已经是三年前的事,年逾80的他看上去精神矍铄,有着令人振奋的意大利式热情与激昂,时至今日依然令人印象深刻。采访的中途他曾经看着我们这群年轻人说道:“我已经老了,而你们正年轻,如果有什么必须要说的话,那一定是‘请珍惜时间’”那时我们若有所思,却并未料想到告别的时间会比我们预想中的更早一些。

今年4月初,Gaetano Pesce于曼哈顿的家中去世,Pesce 花了半个世纪的时间制作家具、建筑、他的实践扩展到各种各样的领域,包括动态艺术,电影,室内设计和城市规划,留下的作品和印记太过于浓烈,几乎不需要多加介绍,而他的设计也绝不会消亡,只是将以一种更斑斓的形式继续存在。

 

我的设计有关“快乐”

1939年11月8日,Gaetano Pesce出生于意大利北部离热那亚不远的拉斯佩齐亚。这位艺术家的父亲曾在意大利海军服役,二战期间去世,留下 Pesce 的母亲在意大利北部大家庭的帮助下抚养他和他的两个兄弟姐妹。意大利的文化像暴风骤雨,也是到了后来,Pesce才认识到地方对他的影响:“是那些关于音乐和艺术的对话,帮助我们生存下来。”

1958年至1963年,Pesce在威尼斯大学学习建筑学,师从建筑师卡洛 · 斯卡帕(Carlo Scarpa),并与其他八名建筑系学生共同创立了先锋艺术团体 Gruppo N,“但我不满意我学到的东西,因为我不觉得它有趣。我对材料很好奇”。

从威尼斯大学毕业后不久, Gaetano Pesce 的敏锐与前沿就已经初露端倪,他联系了当地的几间化学公司,希望他们能告诉他如何处理他们的产品,他大胆的请求并没有被拒绝,正相反,有两家公司邀请 Pesce 参观,他后来回忆起来说道:“我意识到没有人在我的时代教我材料,”他看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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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ETANO PESCE 在他的布鲁克林工作室里,制作他的一个树脂花瓶,并用手调整它的形状。PHOTO: ANTOINE BOOTZ

 

正是从这里开始,树脂,织物,聚氨酯……这些成为了Pesce的标志性材料,尽管Pesce是威尼斯人,但他相信树脂优于玻璃,因为“你今天工作; 明天,它就准备好了。”这种粘稠的中世纪材料,耐磨,半透明,非常易于使用,它的柔软、韧性与可塑性帮助Pesce突破干净的、横平竖直的现代设计的限制——“压倒一切的设计共识,传统的材料层次,或者建筑现代性的有序、干净的线条的专制”从这里轰然倒塌,材料这一中介直接地塑造了Pesce灵活、具象的、迷人的世界观。

 

在被卷入20世纪60年代激进设计实验的漩涡之前,他曾在威尼斯学习建筑。与他同时代的许多人要么失去了动力,要么决定迎合资产阶级的口味,但Pesce从未停止尝试新材料、新形状、新预言。——Curb Magazine

 

Pesce曾在Aspen Art Museum 举办了一场展览,并完全改造了它横平竖直的外貌,这也是他接受在这里举办展览的首要条件。在展览中接受采访的他提到:“我的视觉语言是为了创造快乐,这始终是对世界所正在发生的事情的反馈。如果发生战争,我必须要做一些什么,有可能的话,我希望让人们开怀大笑或微笑。

如此这样,这项工作就有了重要的作用:如果你不仅仅是为一件物品添加材料,而是为一种观点添加材料,无论它是政治的、社会的还是宗教的,那么它就变成了艺术。”

 

从灾难性的重复中逃离,设计是他的政治宣言

如果说有什么词语绝不会出现在Gaetano Pesce的人生手册上,那这个词一定是“秩序”。

2019年,Pesce在哥伦比亚大学(Columbia University)的一次演讲中提到: “生活中的重复是一场灾难。秩序是属于极权主义的。”Pesce从色彩、形状、质地、材料和讲故事的政治学角度进行思考,这也是为什么,所有的政治表达都以一种明快的方式自始至终的存在于他的设计之中。

但这一点也无疑将Pesce推上了风口浪尖——Up5 Chair是 Pesce 最知名,也是最具争议性的一件作品,当时的他正在研究如何用聚氨酯制造一种椅子,Up5 Chair由此诞生。但Gaetano Pesce并不满足于在材料上进行突破,而是在这个基础上通过形态赋予了这件作品另一层含义。由于它的弧形边缘和结构类似于一个球和链,Up5 Chair 被用以代表性别不平等。

“这是一个囚犯的形象,女人因为男人的偏见而受苦。这把椅子本应该讨论这个问题。”在他看来,与其他交流方式不同,椅子可以把政治声明直接带进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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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p 5" Chair © Gaetano Pesce

 

而之所以会选择柔性的、可重新塑形的材料,也源自于对于这个时代的性质的回应:“对我来说,美意味着独一无二,与众不同——我喜欢充满错误的美,因为我们都是人。完美属于机器,它已经过时,不复存在。”

就像后来他对《纽约时报》所强调的:

 

对我来说,国际风格的建筑反映了一种相同的政治意识形态,我们必须以同样的方式思考或者穿着。我相信世界的财富是多样性。只有一种意识形态是一场灾难。如果我们是一样的,我们不能说话,因为没有什么可说的。但如果你我不同,就有很多东西可以交换。——Gaetano Pes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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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etano Pesce年轻时

 

我并不存在于纽约

从1983年开始,Gaetano Pesce从意大利搬到了纽约,并在这里工作生活直到最终离世。在21世纪初,Gaetano Pesce 把自己的工作室从 SoHo 搬到了布鲁克林海军造船厂(Brooklyn Navy Yard) ,以腾出空间来容纳多达8名全职助理。2016年,他加入了位于曼哈顿上东区的著名画廊沙龙94。纽约的天际线后来成为了他创作的灵感源泉,然而他之于这座城市始终像一个过客,保持着疏离的关系。

“直到现在我还不存在于纽约,”Pesce在某次采访里若有所思地说。“很多人以为我住在意大利,但在这里,我不存在。”Pesce住在上城区,在百老汇和普林斯保留着自己的陈列室,每当他需要亲自动手时,就通勤到布鲁克林海军造船厂附近的工作室——“这是我的纽约三角,”他笑着说。

Pesce的身份与创作融为一体,身上几乎没有所谓“纽约客”的气质,甚至在大部分时间里,只在纽约说意大利语。Gaetano Pesce的创作里与生俱来的意大利风格,正是让他从纽约这座城市获得关注的原因:“这种风格有时浪漫,有时怪诞的表达方式,似乎不太可能来自一个被愤世嫉俗者和现代主义者淹没的城市。”用他的话说,“我来自威尼斯,那里的文化充满了光和色彩,纽约正在衰落,正在衰落。”

尽管如此,在生命中的最后几年里,Pesce仍献给纽约一件浪漫的礼物——Danilo Scarpati。

这件树脂造的三联屏风是他1980年在纽约制作的沙发 Tramonto 的配件,映射着曼哈顿的高层建筑,火红的太阳在天际线边升起,这座名副其实的大都会有如此多的问题,也充满了混乱的、矛盾的魅力,让人久久不能移开目光。

像 Pesce 的许多作品一样,这件作品背后仍然包含了激烈的表达:他担心这个城市已经失去了激励人心的能力,因为它已经被经济衰退和犯罪搅乱了。而天际线的主题正是Pesce 发出的一个充满希望的音符,提醒我们苦难往往是短暂的。“我认为,屏风不仅具有实用性,而且是对未来更美好世界的积极和乐观的表达。”。

评论家兼策展人格伦 · 亚当森(Glenn Adamson)曾经如此描述Gaetano Pesce: “他没有理性主义,而是提供了狂野的破坏性能量和挑衅。”随着年龄的增长,佩斯先生似乎变得更有生产力了。

这话绝对没错——从跨进创意行业开始,Pesce 从未停止工作,即使在疫情期间也不例外,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作品愈发迸发出强烈的生命力。

1984年推出的Pratt-style Chairs 是一系列树脂椅子,那一年,他开始在纽约的普拉特研究所实习,在那里他利用普拉特的工作室和材料来实现他对一系列树脂椅子的设想。 

2020年左右,Gaetano Pesce 为时尚品牌 Bottega Veneta 在米兰举办的2023年春夏时装秀设计了400把彩色的树脂地板和树脂椅子。这场秀不仅大获成功,也让时尚圈自从知晓了“Gaetano Pesce”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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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90年代早期,Gaetano 曾经有过许多大胆的建筑设想,尽管未曾落成,但仍然不断的成为现代社会的灵感源泉。2016年,英国艺术家安西娅 · 汉密尔顿(Anthea Hamilton)入围特纳奖(Turner Prize)候选名单,她的创作中有一个“门项目”(Project for Door,After Gaetano Pesce)包括一扇门,由一对超大的装饰性人类臀部组成,正是复制了一个未实现的 Pesce 设计。

Gaetano Pesce注定不会是一个能够被人轻易遗忘的名字。尤其是当在21世纪第三个十年的今天重新解读他的时候,他把自己未来的重要性放在语境中考虑。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仍希望再次书写他的故事,在那些曲折的小径中,一定还有尚未被发掘的幽默、挑衅与源源不绝的创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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